1.
花居之所以为花居，自然是因为有很多花。五层高的独栋小楼，除了顶层和底层，每一层都有三间2LDK的出租房顶层则是拉结尔和卢娜的居所和一个小花园。
虽说是小花园，其实已经很大了，何况在楼下还种了桂花、石楠和八重樱，很需要打理。
卢娜说拉结尔在浇水时会笑，可是大家都从没看见过。
到了夏天，这里会绿得有如宝石，连阳光都是酸酸甜甜的。
但这依然是现代人的城市，因为不管汽车的声音近一点还是远一点，都不会有蝉在叫。
拉结尔也想让这里多一点生机，再多一点，可是做不到，明明还有其他很多的都想要。
但这就是现代人的城市吧。
而拉结尔只是天使。
2.
我醒来的时候，照例窗外已经很是很明亮了才对。
有什么咸咸的味道，我推开紧紧闭着的木门，湿润的门把很滑，触感像是泥鳅，不过更冰也更硬了一点。
涌进来的风有更加明显的气味就如同海水漫到脸上。
左边……什么也没有，或者说是什么也看不到，太暗了，还有幽灵样的微光。努力用有点近视的眼睛观察，才发现其实是天花板缝隙的光照到青苔上。
右边……呃，感觉完全一样。
要往哪边走吗？
好像有壁灯的，却没有油在里面。
脚下好像有水，要快点关上门，免得全都灌进来。
“起床，你个懒鬼快起床……”
我设的这起床铃真是鬼畜死了，还是自己的录音咩，感觉好够啊。
“嘶——嘶——”
坐在床上发出奇怪的呼吸声。
日常头痛中，吃过早饭再补一觉就会好了，不过看外面日照三竿的样子，大概到时候该就吃午饭了。
人生真是好艰辛啊。
这句话从我口中说出有一种自嘲的意味。
窗台上有房东夫妇送的两盆杂草。嗯，上面这句话很有问题，在于“夫妇”和“杂草”，根本原因是缺乏知识和兴趣。
有的没的，真是，莫名奇妙的就过了半个小时。
胃里有些冷，还有点疼，但是这样反而不想吃东西了，所谓的恶性循环。
拿奶油涂了两片吐司吃掉，勉强算是一餐。
想再睡一觉，不过看看几个月没关机的电脑，想了想还是开工算了。
虽然说游戏代练之类的不是赚不到钱，但是至今不够老爸给我的启动资金，人生真是艰难。
其实还可以倒卖游戏道具什么的，像是内测资格也可以刷来卖，不过容易被运营商盯上呢，还是算了。
负责揽活的是室哥，因为他对这个圈子最熟，能帮我们规避法律问题，说实话，这是所有人最关心的方面，毕竟这个团队里大多数都是没有自立的小孩，包括我。
室哥其实是有在好好上学的研究生，大概只是为了挣外快才来帮忙的吧。
不过在平时也很照顾我们呐，是非常可靠的人吧，但是我却会担心他会不会有一天就不管我们了，非常自私地这么想。
他似乎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友，在我没搬来这里之前见过一次，据说是跟踪他来的。
十一点了，室哥还没有把新任务交给我。
大概实验室最近也很忙，人生真是艰难。
说起来，我接触网络游戏也不过两年，究竟是为什么过上如今的这种生活呢？
粗略分析一下，觉得好好学习很难是一个重要的原因。不过到如今玩游戏也变成了困难的任务。
没什么好后悔的，何况现在的我还肩负着一群人的希望。这么说有点晚期中二的感觉。
“难得地放个假吧。”
我在 QQ群里发了这样的消息。
夏天的景象在没有空调制冷的窗外，近在咫尺，却有各种各样除了热量以外的理由让我不想出门。
最重要的理由就是根本就没有到外面去的理由吧，更何况，那阳光太过耀眼了。
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，除了现充，其他的都是宅。
中午照惯例是到隔壁302的路哥家吃饭，因为还要去学校接妹妹的缘故，他一般回来的比较晚，所以我会帮忙把菜都切好。
路哥是室哥的旧识，当初室哥是通过他才把我介绍到花居来的。
结果到现在我都没能独立生活，以前虽然是在父母都不做菜的情形下生活，不过一直在外面吃所以也没关系。
“辛苦了。”
路哥回来了，额头有些汗。
“你先洗洗脸吧，不用着急的。”
我看看织，她却似乎没有很热。
“要让织早点吃完睡觉。”
那个微笑暗示出他现在是护妹狂魔形态呢。
路哥有一点分裂型人格的倾向，但是把握规律之后相处起来就没问题了。
我有一次收留了一个认识的翘家小孩，然后家长就找上门来要人了，最后是靠路哥赶回去的。真的是，赶走了的那一种，对方都威胁说要叫警察了。
嗯，其实所有人都被他狠狠教训了，本来是觉得他没有理由插手的，不过后来一想，大概是吵到了午睡的织……
这家的阳台上也摆着房东送的花，明显受到了比我那两盆被遗忘的草更周全的照顾。
我有往米饭里吹气的习惯，冬夏都如此，因为香甜热气在脸上凝结成水的感觉很舒服，还会增加食欲，不过大概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。
“织的脸色，不太好呢。”
虽然也没有太明显，但我觉得有必要跟路哥说一下。
织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，我有时吃的快一点，就会停下来看看她。记得以前妈也有这样的习惯，但她却口是心非地说什么我吃得太慢了，假装很嫌弃我。
“织，你不舒服吗？”
路哥问她。
“……头晕。”
他听后把嘴唇贴到她的额头，确认没有发烧。
“下午就不去学琴了吧，休息一下”路哥还是很担心的样子，“诺亚，可以帮我去买一点感冒药吗，我想留下来陪她。”
“没问题！”
给了自己一个接近现充的理由。
“那我走了。”
“等等”他叫住我，“知道药店在哪吗？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
其实是不知道。
“早点回来。”
织小小的声音听起来真是太可爱了。
虽然这么说，要到外面去也是艰难的任务。
在家宅太久会导致两种幻觉的产生。一是世界毫无变化，只有新游戏跟新番而已；二是世界变化太大，因为没能见证它的变化过程，不知春秋。
另外，还有一些人会觉得自己修养一段时间后就有了更好的体力，准备出门浪一波，当然浪翻之后就会对户外活动产生心理阴影。
以上都是我的经验之谈。
“热死了。”
已经无法脱离空调生活了吗，人类啊！
“唔~”
步行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，感觉却是死亡行军一般，电梯公寓的丛林里连蚊子都没有，发烫的地板却像是沼泽。
走到药店前真的是只有一口气了。
然后……
“哟——”
室哥？
还有，疑似女友的漂亮妹子。
记不太清了，不过应该就是了。
话说啊，怎么在袋子里看到了钙片和孕妇用奶粉之类的，呃，还有猪肝。
“你是，诺亚吧。”女人问我。
“嗯，好久不见。你们买了什么啊？”
我明知故问。
“你青岩室哥哥就要当爸爸了哦。”
她一点也不害羞地说。
但室哥只是有点尴尬地笑着。
“恭喜了。不过以后有空再庆祝吧，我还要买点药，再见啦。”
“再见。”
她开心得让我几乎不能理解。
要是能理解才有鬼吧，我又不会怀孕。
啊呀，有台秤摆在墙角，站上去看看。
噫，再长点肉多好。
病弱体质。
3.
她确认自己是爱他的。
因此，她愿意献出一切。
多么美好的童话，少女对少年的一见倾心。
可是他似乎因为过去的什么事而无法接近女性。为此他总是孤零零的，尖尖的鼻子在起雾的玻璃上有好看的影子。
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事呢？她想。
因此，她拥抱了他，一直一直这样对他说：“我不会伤害你的哟。”
尽管他最后依然是痛苦着。
但是，只要自己在他身边的话就好了，她这样想。
她没有察觉到的是，想要独占某人的不正当愿望。
因此，她把他的爱也当作理所当然。
因此，她从不了解他的真正想法。
因此，她从未治愈他微笑表情下扭曲的恐惧。
“所以，事到如今才说要背叛我的这种话吗？”
她泫然欲泣的眼含化了整个坡道的黄昏。
“所以，你是要离开我吗？”
“不敢给我承诺什么的，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？”
“我从来都没有要你爱我，留在我身边就好了不是吗？”
但我，并没有那样的勇气哦。
我，很害怕，最害怕的是真的爱上你。
不要说什么要我留在身边的话，不要对我有任何期待就好了啊。
如果非要说有哪里错了，我们本来就不幸福不是吗？一切都只是误解而已吧。
即便如此，我想要给你温柔，因此仍然笑着。因此自顾自地得出结论。
“如果非要走的话——”
她压抑的眼泪在一瞬间绽开成花，像是一串风铃。
“——就去死吧。”
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让我很心疼，我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。
似乎有刺耳的摩擦声，头脑突然变得不清醒。
好晕，旋转着，却又像是麻痹了。
我想我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爱着她，她也不是她所想的那般爱着我，这便是问题所在了。
即便如此。
空气黏黏的。像是糖浆，却没有甜味，周围的黄昏开始扭曲，呼吸不了，肺里装得满满的却吐不出来。
影子都在街道上流动，天上和地下都是红色的。
力气从伤口滴出去，痛感却倒灌进来，天上和地下都是毫无二致的红色。
在这幅景象中，我想要拥抱她吗？
刚刚开场就被强制结束的，自我欺骗的毫无诚意的背叛。
即便如此，我还是无法明白，我是否爱她。
“堕胎吧。”
我最开始只是这样说而已。
然后，就就像是反叛的信号般。
“我并没有说过要跟你结婚。”
“你也不希望生下来的小孩没有父亲吧。”
“我不是说只要你堕胎就会留下来，我没有要跟你一起生活的理由。”
如此这般，伤人的话语。
明明只是想要温柔地阐述什么事实，到头来都成了蛮横的否定。
明明我也很想要哭出来。
在这段感情最开始的时候就少了一点决断，所以我才会退缩，又或者只是长久以来积累的习惯。
即便如此。
这是一种背叛。
而且是注定的，因为我们彼此都少了什么承诺。
即便如此，如果她要惩罚我的懦弱，我没有办法逃避。
街道的灰色、白色、绿色如同枯黄。
温热又沉重，明亮又模糊。
像是在世界之初的海里。
没有天堂。
4.
因为卢娜的主动邀请，花居的住户会在房东家里吃晚餐。不过本来就没有几个人，只有住302的兄妹、住301的诺亚、住201的大叔和住401的伊苏己。
作为作家的大叔总是和身为漫画家的伊苏己有共同话题，比如：
“你知道吗，听说消毒水和洁厕液混合之后会产生有毒气体，可以用来自杀的样子。”“真是恐怖。”“话说你还在拖稿吗？”“好作品都是拖出来的，这是为了读者好。”“想要把消毒水灌进那张不知廉耻的嘴里，怎么办呢？”“请一定不要做这样的事。”
这样边看4K大屏电视里的晚间新闻边进行的和谐对话。
诺亚却并不能很好的融入进去，悄悄地溜进花园里，那里牵牛花已经蔫了。
“给你的米兰和水仙还好吗？”
正在一株株查看着的卢娜突然问道。
而诺亚的反应是：原来叫这个名字啊。
“还好吧。”
他不确定地回答。
“不要总是一个人，偶尔也跟朋友出去玩吧。”拉结尔收拾完碗筷后也过来了，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死表情。
“很热啊。”
“以前不热的时候你也是一直在家里。”卢娜毫不在意地戳破他的借口。
“如果事先和家里人说好，也可以让他们来这边玩啊。”拉结尔无意之中又戳到了诺亚的痛处。
“果然还是在学校能跟同龄人沟通多一点。”
卢娜没有多想就这样说了。
但是诺亚的自尊却躁动了起来。
“所以为什么不继续上学呢？”
拉结尔问。
真是的，果然所有大人都会问这样的问题。
“我家穷。”
“认真的，我们只是好奇你自己是怎么看的。”卢娜说。
“就只是感觉上合不合适的问题而已。因为读书的话会让自己感觉很不爽，玩游戏还能挣钱有什么不好的。”
诺亚摆弄着牵牛花的叶片。
“已经不是单纯的在玩了吧。”
“可是不像在学校一样，每天都做着不知所谓的事。虽然也是很累很累，但是会有在做着有意义的事的感觉不是吗？”
为什么说原来的生活方式就没有意义呢？拉结尔本想问出口的，但是他一瞬间就知道了答案，包括诺亚会不会认真回答的这一个问题。
“我从小就不喜欢坐船”诺亚补充说，“我觉得以前的日子就像在船上，缺乏安定感，也没有目标。或许是我找不到而已，不过只是改变说法也没有本质区别。而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在一点一点朝着既定目标努力，虽然是爬行一样的速度，不过也算是在地面上。”
“真是努力呢。”
拉结尔摸了摸诺亚的头。
“不过我交给你的花也要好好照顾啊。”
诺亚突然脸红了。
果然花居的大家是不一样的，在这里就能好好生活下去了吧，他想。
“诺亚！”阿路突然叫他，“室那家伙闯祸了，告诉你工作室的人一下。对了，卢娜，我可能明天早上也回来不了，如果织的感冒没有好转就叫她别去补习班了，拜托了。”
诺亚想要说什么，但阿路直接转身走了。
“你也想跟去吗？”
拉结尔问。
诺亚点点头。
“那我送你。”
拉结尔说，看着他。
(似乎短了一点，毕竟不是亲生的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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